陽光的味道

　　逛部落的時候看了別人去托斯卡尼玩耍的文章，順便就回來回味一下自己去年的旅程。這才發現大概是嚴重觀光化和那間空有華麗外表的度假屋給我的創傷太大，我竟然完全把翡冷翠好玩的地方給skip掉一點都沒提，真是罪過罪過。（所以這一篇不是沒梗的墊檔喔……？）

　　對我來說，不管走到哪裡，最好玩的地方莫過於市場‧市場‧市場。
　　
　　翡冷翠第一推，當然就是一眼看盡托斯卡尼物產之豐饒的，中央大菜市場；奇怪的是我買的旅遊書沒有一本對他有什麼深刻的著墨，大家都拚命寫ABCDE教堂（可是教堂根本一點也不好玩）。直到看了人家部落格的遊記，才知道這個大菜市跟米蘭的艾曼紐二氏拱廊可是系出同門，可見我真正是獨具慧眼，品味超然。（明明就是有眼不識泰山）

　　大菜市場就在有名的皮件市場（也就是我吃牛肚包那裡）旁邊，寫吃的那篇文有張吃Cellini的照片剛好照到了整個大菜市場建築的外觀，整個很低調又不低俗，總之和台灣人能想像的市場建築不太一樣。

　　轉眼歲末年終，回頭看這個月的心得報告就是區區黃葉一篇，很沒誠意。

　　日子還是一樣在過，上班下班、回家衝浪，雖然很懶健身房還是加減有在去（這可是沒被亞力山大風爆掃到的先知灼見），倒是有了廚房就很少去讓別人服務（沒有漂亮食物的部落果然冷清）。花很長的時間（和很多的錢）在閱讀，用很少的熱情和很多的疑惑在工作（非關技術，態度也）。與暖冬相悖的低迷景氣不知有沒有影響，和去年此時即將飛往日本跨年的興奮期待相比，去了三個國家七八個城市每兩個多月就要飛出去的２００７年結束，我真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雖然老是在訂個人機票單人房，和許多旅遊達人比起來我走過的地方簡直小兒科；我必須承認冒險絕不是我的個性，有些地名我再怎麼虛榮也不會勉強自己去挑戰。去哪裡不再那麼重要，而是我想在旅行中得到的是什麼？－－排除那些高度開發和物質化的地區，的話。

　　在義大利時，我每天都在迷路；它不是日本那種，迷路還會很自在、很有「風景」的國家，有一兩次我都活生生走到荒郊野外沒半張地圖有的路去。在陌生的異國迷途中我記錄下來的，是想也沒想過、我飛了這麼遠卻似乎只是在尋求的與原鄉的連結，反而在歸鄉後才能反覆咀嚼升起旅行的回甘。

　　

　　許多旅遊資料會告訴你，威尼斯物價、擁擠的生活空間和價格與年齡成正比的房地產讓當地年輕人卻步。理論上這是個有錢美國銀髮族占領的區域，但卻還是讓我遇到此生密度最大的小孩和小狗。

　　
　　威尼斯隨便一個廣場，都好像在開嬰兒展示會；用心觀察的話，來自全世界的嬰兒／嬰兒車都不會錯過。我十萬分佩服這些家長，這是個百步內必有樓梯／水道／橋／船的所在，我帶著我自己爬上爬下都已經煩到不行，他們還要帶著不會走的動物和一堆吃喝拉撒傢伙，整個是天下父母心的無言。

　　因為行動不便，這裡也看到了一些父母窮則變、變則通的景象。
　　
　　我不知道那一台真的是拉小孩用的，還是這個阿爸自己發明的。使用上很有技巧的感覺，但是比嬰兒車輕便好帶。

　　每天都要吃冰淇淋這件事是有典故的。

　　德國Host family的男主人很愛吃冰淇淋，說他去義大利玩的時候每天都吃。後來去漢諾威EXPO2000，我們在義大利館第一次嚐到義大利人做的義大利冰淇淋，很好吃，因此待在漢諾威的三天Ｄ就每天都去義大利館吃義大利冰淇淋。

　　七年後我去義大利，每天吃冰淇淋的任務不知道為什麼就輪到我身上。

　　
　　開心果Pistacchio口味，米蘭。大教堂正對面的冰店，讚。（附註：義大利只要是開心果口味的點心都好吃）

　　米蘭，是「冷靜與熱情之間」女主角葵成長和居住的城市。在江國香織的筆下顯得冷調、低溫，相當符合對一個國際級大城的想像，見面前我以為它頗不好親近。
 
　　班機在清晨降落米蘭馬班塞國際機場。作為一個傳說中的時尚之都，這個國門一點不大也不新，整棟從頭綠到尾倒是馬上讓我聯想到天老師一定會很樂。入境櫃檯不知道在排什麼隊的擠法很像菲律賓，蓋章的官員自顧在和他同事聊天，看也不看讓我默默走進了義大利。

　　機場巴士只要兩歐，我以為會在半小時內送我到米蘭中央車站，結果這段路坐了兩個小時－－我睡了一覺醒過來，還塞在路上；快十點了還在塞車的高速公路是怎樣？下車的地方是個大工地，拉著行李繞一大圈才找到地鐵的指標。地鐵站裡沒有一台售票機是可以用的，人全部都擠在人工售票窗口。

　　我的旅館距中央車站只有兩站地鐵，是安靜詳和、了無塵囂的住宅區；地鐵站有八個出口，沒有編號，手上的地圖自然也不會標示，怎麼去旅館問題很大。迅速判斷下我直接抓了牽一條小狗的老太太問，老太太不會講英文還是很努力要告訴我，最後竟然是牽著她的狗親自帶我走到旅館；一路上我一邊等著狗狗撇條一邊拚命向老太太道謝。走過這麼些地方，這是我第一次遇到這麼像台灣鄉下的人情味－－而這裡是米蘭，淳樸真的是我的第一印象。
　　

 　　我在波隆納逗留的時間不超過２０小時（這也是最遺憾的一部分），但這個城市卻非常得我的緣；離開它的時候萬般不捨，甚至已經計畫起下一趟義大利乾脆直接往這裡飛。

　　剛從前一站翡冷翠離開，我還不知道我對那些永遠擠滿汽機車觀光客、密密麻麻蜿延曲折的石板小路有多麼厭煩，直到在波隆納火車站下車，一眼望去久違的筆直寬敞大道。Information的小姐給了我一張超大地圖（要感恩啊！這張地圖在威尼斯要２歐半），用螢光筆在上頭描出往旅館的路－－就是幾條直直走、轉直角、再直走的線條。對一個在義大利找路找了一整個禮拜的人來說，這個城市簡單的建設邏輯簡直是回到自己家一樣的感動。
　　　　
　　舊城牆改的公園，義大利很多大小城鎮都有這樣的設施。波隆納這一個很漂亮，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旅遊書提到過。從「牆上」看下去的那條路（獨立路），就可以通到波隆納每一個好玩的地方、花錢的地方、旅館及火車站－－真是有夠簡單吧！　　

　　不過比起一個沒有名字的公園，波隆納顯赫的玩意兒的確還不少。直直長長的「獨立路」兩旁，就能不斷看到這個「拱廊之城」的拱廊－－整整兩三公里都是，拱廊裡就是所有妳想血拚的店。
　　

　　又是吃的。

　　真正讓待過翡冷翠的台灣人魂牽夢縈的，是這一家。
　

　　「牛肚包」。用挖空的圓麵包（法國麵包那種）塞進滿滿的滷牛肚，豐盛到不可思議的三明治。
　　
　　綠色的是巴西里，紅色的是辣椒，這兩種可自己選擇加或不加，其他就是滿滿滿滿的牛肚－－你去麵攤切滷味時會看到的那種，義大利口味。

　　沒有人會意外這一篇又是吃吧？

　　托斯卡尼是有名的美食天堂，而我完全就是為了翡冷翠烤牛排才來翡冷翠的；但是在義大利上餐廳有個小小的問題。這是個家庭價值尚未被全球化的浪潮淹沒的國家，餐廳無論是座位或是食物的安排都是為一群人設計的，數度鼓起勇氣的我處在其中很難不覺得格格不入，往往努力嗑完自己的份就飛也似的逃走了。

　　張國立書裡大讚的「翡冷翠最好吃的牛排」是我一定要吃的，但是陰錯陽差沒帶上地址、在義大利上網又遠比我想像的困難，自己晃了幾天沒見到他說的指標「奇怪的噴泉」（「噴泉餐廳」是也），我先找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進去來一趟「牛排震撼教育」；因為太震撼（其實是太黑暗，很多義大利餐廳晚上都是不點燈的），沒有照片可以拿來這裡嚇人。只能用文字來形容：傳統的翡冷翠烤牛排，就是一大塊丁骨牛排（Sternum接著一兩根Rib，帶著所有的肉)，差不多我的半個頭大（很不幸我剛好是以大頭而聞名），用炭火將表面稍微烤熟，灑上鹽，就上桌了。

　　靠我一個人要解決這一大塊肉（整整一公斤），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我很努力用解剖課的回憶刮下Rib旁的肌纖維並品嚐它的美味，還好黑暗中也看不出這生肉是長什麼樣。在我解剖這塊肉到一半時，看到隔壁桌點了同一道菜的美國人，瞄一眼就請侍者送回廚房代為分割，而我搞得慘不忍睹的這塊肉已經不好意思如法炮製－－不禁為之氣結。

　　題目下得很大，其實只用到了三個。（出門一趟去三個貴貴室玩也算很厲害了）

　　辦信用卡的時候我就很注意一些有的沒有的關於機場的福利。在各大銀行白金卡紛紛取消貴賓室禮遇時，還好我的富邦a miles還算有良心，仍然留著Priority Pass。這回買了轉機轉機再轉機的機票，我就迫不及待地把Priority Pass給辦下來，把機場貴賓室當成這一趟義大利行的內容之一。

　　起點的桃園機場，富邦規定使用遠東貴賓室。晚間七點多進去，整個貴賓室只有我一隻貓。
　　
　　冷色調、大沙發、書報雜誌、上網區、洗手間和沖澡間，就是所有機場貴賓室的標準配備。食物的供應倒真是依國情而不同，桃園機場是一定會有熱食的。雖然待會兒就要上機被灌食，餓得要死的我還是不吃白不吃。炒米粉就是台灣的好吃。

　　對Firenze、或其所在的托斯卡尼，有太多太多人幫我們洗腦過。「二見鍾情」裡的Lucy一輩子夢想要去Florence（是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會有一個這麼不像原文的英文名？）；「冷靜與熱情之間」裡的一對神經病情侶，約好２８歲在翡冷翠大教堂屋頂見面；然後「托斯卡尼豔陽下」就直接跟妳說，失戀／失婚就買個房子在托斯卡尼住下來吧！

　　這些粉紅色的印象陪著我從米蘭搭了三個多小時的自強號抵達托斯卡尼省會翡冷翠SMN車站。站在設計成制高點的站前廣場，烤肉一樣的陽光正卯起來發功－－擠來擠去的汽機車和行人，完完全全就是坐火車回到我們嘉義市的ｆｕ，嘉義市的馬路還大條得多。

　　做作如我，這趟旅行帶的書應景之嫌甚大。在威尼斯看阿城的威尼斯日記，到翡冷翠的隨身書則是一百年前的做作鬼徐志摩的「翡冷翠山居閑話」。兩相對照，我對徐先生當年的「山居」有些許猜測：他一定是住在城外，因為翡冷翠市中心就像台北一樣是盆地，要爬山就要走出城去；而且城裡一點也不「閑」。

　　扯再多也是要先找到旅館安頓，翡冷翠的房價是我此行中最便宜的（為此我硬生生砍掉波隆納的行程一天），所以拖揹著十幾公斤、頂著超過三十度的烈日在巷子裡找路也毫無怨言。好不容易找到住宅區裡的Hostel，很爽地按電鈴進到涼爽的建築物時，管理小姐查了一下電腦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說，預訂給我的房間前任房客把馬桶塞滿了煙蒂、馬桶「當機」了，沒辦法讓我住進去……（腦袋空白）

　　不過還好，他們在幾條街外有一個新裝潢的旅館，有房間可以給我（哇咧好家在）。

　　現在己經很難記起，夏天聽聞這一屆威尼斯雙年展已開展時的驚訝和掙扎是什麼樣子；小時候一些「我長大一定要怎樣」中包括了這一項，在經濟條件和時間都允許的此時，單身女生去義大利的各式現實又很適時地出來攪和一番。想去啊！真的很想去！但也很害怕啊！今年不去又要等到哪一年？～＠＃＄％……

　　總之我已經從義大利回來了，也知道一直以來把雙年展看得太嚴重，或說太重要了。以整個威尼斯的價值和內涵來說，雙年展這個全世界現代藝術爭豔的舞台，僅僅是皇冠上的一顆寶石，端視個人喜好程度取用與否，而不是我曾經想像的整個城市都為之瘋狂那樣。

　　我不是藝術工作者，在讀過雙年展網站和旅遊書的簡單介紹之後，我第一個走進去的展館，是這一個。
　　
　　真尷尬，是台北館。
　　

　　食物是幫助我下定決心一個人去義大利的重要原因（所以去哪裡玩都不寫先寫食物是很正常的事），威尼斯倒是甚少在這方面有什麼名氣，畢竟這裡每年幾百萬觀光客進出，只要開得出店就不愁沒有冤大頭，但我個人還是覺得有幾樣食物仍算得上地方特色，有機會到威尼斯還是可以嘗一嘗。

　　真正出名地方菜：墨魚麵。
　　
　　和台灣吃到的不同，威尼斯的墨魚麵是以番茄醬汁拌炒墨魚汁，麵裡摻雜墨魚丁。韓良憶的書裡有推荐店家，我則是隨便找家價錢可接受的餐廳就坐下來點；以我不甚挑剔的舌頭來說，還不錯吃。（看餐廳等級，一盤８到１５歐左右）

　　「捲」Pizza。
　　

　　在威尼斯的一個禮拜，每天晚上整理照片時都覺得奇怪，自己怎麼盡拍些路邊街坊平淡無奇的家常景象。回來兩天後把檔案開出來，才驚覺威尼斯得天獨厚俯拾即是的美感。身在其間的理所當然和飛越千里後的欣羨，是這麼強大的對比。

　　韓良憶的「地址：威尼斯」是近來暢銷得嚇人的書，那樣的旅遊風格雖然我個人誤打誤撞已經體會過好幾次(租一間公寓、不把行程排滿、純過當地人的生活，我的東京和倫敦都是這樣玩的)，威尼斯仍是一個聽起來很夢幻的地址，我很豪邁地留了一整個禮拜給它。

　　這樣火紅的旅遊勝地行前一個月才開始找住處，還是有不少選擇；但不管是美侖美奐的公寓還是評價不錯的Hostel，價格都是義大利其他城市的兩倍（其實現在想想，這樣還是比倫敦便宜很多)。當我正在一個晚上100歐的公寓和平價旅館中擺盪時，在BBplanet.it查詢過的房東開給我一間一晚80歐附廚衛的公寓房間，在當時對威尼斯沒什麼概念的我看來算是容易Approach的位置，一切符合我期望就訂下去了。
　　
　　北義繞了一大半後，終於坐著火車抵達威尼斯聖塔露西亞車站。如所有去過的人所言，站前廣場就是大運河和水上巴士站。
　　

　　近二十四小時，五個機場／國家，一條船、兩趟巴士、三架飛機；我終於從威尼斯的時空轉換到台北。

　　呼～這半個月，玩得還蠻爽的。

　　膽小鬼又硬要去義大利，我自己安排的停留方式是：米蘭兩天，翡冷翠五天，波隆納一天，威尼斯六天，依此順序移動。都是些有頭有臉的城市（那妳覺得羅馬是怎樣？……），自認為如此即使有狀況，我應、該還應付得來，或是找得到人求助吧？

　　也許是因為作了最壞的打算，十月一日忐忑地上了飛機後，我悠悠晃晃了１５個沒有網路、沒有洗衣機，多半沒有電梯、常常沒有英文、每天都在迷路的日子，仍覺得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