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味道

Mo's Grill North Beach：

　　她說，這裡是他們的Family Treat。

　 　其實並不是一個太順遂的Family，在才剛聽完她的故事的我眼中。

　　失聯十多年，這段歲月我和她正好都從生命的高處被推落、掙扎地靠自己的力量再站起來。這幾年我自認有些餘裕，享受著尚有品質的單身生活。她卻萬分狼狽地才將最後一隻足踝拔出泥濘，相互扶持的另一半偏在這時說再走不下去。

　　「早知如此」的話親友眾人已經說上太多，我於她只算比陌生人好一點，更不宜多言。她叨唸著健康體力的耗損、遺失的創作才華、一切的犧牲和經營為他、那個眼光望去了別處的他；與當年的滿紙文學藝術戲劇相比，柴米油鹽的日常確實磨去青春鮮活的稜角。曾經她小說裡那有自己的房產登報徵一位男士幫打蟑螂、週末在城市街角啃著pizza看風景、充滿都會個性的形象，全然無法和眼前略顯疲態的二子之母相映。我實在沒有太漂亮的話去註解，就說「沒有一段路會白走」這樣的bull shit。

　　漁人碼頭上走了一整個上午，她還精力充沛地帶我穿過中國城去尋僅存的獨立書店City Lights，彷彿想去的不是隨口提到的我而是她。但不管是地點還是書種都稍有錯位，畢竟那也是她多年前的印象了。漢堡店就在書店附近岔路上，不華麗不顯眼但很溫暖，她說這是當年她和他一同去海邊看煙火走過的路。

　　進門就是大廚顧著好大的鐵板煎著肉，下午三點的座位很空，懶懶的幾人就著自己的角落啃薯條看電視裡（永遠都是）的運動頻道。我和她一樣點了基本款，一樣要了welldone的熟度－－吃了才知道，肉全熟就老了啊。漢堡這種美國人的國民食物，就像台灣人的滷肉飯，老街坊裡留下來的都有一定水準。不管是麵包、生菜或漢堡肉都是沒話說的好東西（只是肉老了），帶皮的薯條是少見的細而微彎的版本，也很美味。

　　近來聽一個朋友感嘆，人年紀越大能做的事越少。

　　我不認同這樣的看法。在我看來，人生的見識經歷都是累積在自己身上的價值。此時的我有能力去的地方、敢應付處理的場面，一定比十幾二十年前多。那些吃喝玩樂通宵達旦的事自然是做不來了，全靠體力和精神燃燒的工作大概也沒辦法了，但絕不代表這個時期我能做的事，會比年輕人少。人生每個時期都能有享受的事和夢想的事，是我覺得過得好的人生應該有的樣子。

　　依此刻來說，我的享受之一大概就是，坦然接受身為愛吃鬼的事實，並且能負擔得起任何自己想吃的東西。（是說本人的味蕾對太昂貴稀有的食物也沒什麼渴望就是）

　　旅行時與目的地的連結，如果沒有音樂戲劇或私人情感之類的樂趣，抵達著名地標拍照以茲證明的工作快速交差後，找好吃的東西就是我在旅行中最樂於從事的部分了。

　　以下紀錄，作為日後出發的動力。－－

Johnny Foley's：

　　旅遊書上寫，舊金山必吃的食物裡，我最感興趣的是Irish Coffee。最有名的店Buana Vista一天供應上千杯，顧客評論寫著worth every penny讓人好想試試，可惜地點在遙遙觀光區漁人碼頭的叮噹車終點站，且勢必擠滿觀光客。上網找找，旅館附近就有幾個喝得到Irish Coffee兼吃喝的地點，其中不少還有完整精美的網頁，Johnny Foley's就是其中之一。我找了個午餐時間逛進去，超大超深座位間距超寬敞的店（雖然暗了一點，但畢竟是Pub嘛），重點是一個人走進去輕鬆自在、座位配置、菜單形式和服務生的態度都讓單身客很舒服。

  　自從松山機場開始飛國際線航班後，我最大的夢想是以後出國都不用為了去桃園機場而提早三個小時出門。

  　以此為前提規劃交通，目標是美國舊金山，從松山-->羽田-->美國線裡，時間價錢排列組合後，訂了日本航空。3字頭的票價飛美國算是沒話說的便宜，代價是去程轉機要整整在羽田機場等五個小時；回程飛機抵達日本近午夜、最快要隔日才有班機回台－－這剛好完全稱了我的私心，同一張機票幾乎沒加價就能留在東京多玩好幾天。

　　出發當天上班、下班、午餐、確認打包、還打掃完家裡，起飛前一小時悠哉出門。松山機場又比上次的印象更時髦了一點，機長廣播在日文和英文之後居然是「中文」！而且講得非常好，比我遇過的國泰機艙服務員的香港中文清晰標準多多，超有誠意超讓人感動的。飛到羽田後，轉機櫃檯專門開來服務我（早五個小時來還是有好處，位置全部隨我挑）。原以為過了晚上八點機場會很冷清，沒想到此時才是尖峰時段，海關內外擠滿要去美國和東南亞的人。熱門的吃飯地方都要等位置（是說我也不餓），照原定計畫跑去按摩－－羽田機場國際線三樓的西洋館是整個機場營業到最晚的按摩店，我搶到最後一個預約時段。日式的服務不像台灣按摩店這麼華麗，但是師父的經脈穴點都很精準、力道也很適中，非常推荐等飛機沒事幹的人來按一下。

　　在咖啡店讀小說（機場的上島咖啡店，有一整排面對軌道的書桌座位還附老式檯燈，夜裡坐那看著電車來去算是挺有氣氛）混完後面的候機時間，接著就是十小時被關在機艙裡，吃睡看電影發呆。日籍航空的機上娛樂包括電影的種類更新速度都不比台籍航空，原本我還挺期望吃的部分。結果日航非常酷帥地：第一餐發一個熱起司火腿三明治當消夜。第二餐是個超美的木頭便當盒，裡面是滿滿的冰冷海苔飯灑小魚干柴魚片。和我隔一個座位的白人少年，打開便當嘆了一大口氣就蓋回去，原封不動地還給餐車都還沒推走的空服員。

　　這讓我想到日航在２０１０年宣布破產、由稻盛和夫接手後一個月就轉虧為盈。雜誌上讀到，日航開始賺錢都是靠「省」出來的，從每一個環節的成本去節省。對照好幾年前讓我印象深刻、放在保溫鐵盤送上來的咖哩豬排飯飛機餐，現在日航似乎的確是很「省」啊！

　　反正最後總會在屁股即將失能前抵達，舊金山機場還不錯，凡是有地鐵能直達市區的機場我都覺得不錯。（桃園機場自然不及格，不過全世界數一數二RUSH的LAX也沒及格過）當然在台灣和日本以外，車站月台的烏七嘛黑看不到站名和廣播小聲到我懷疑坐飛機有傷到耳朵的事，是旅行者都要先克服的基本修鍊。

　　好好把自己帶到，然後好好開始玩。